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稽核崗:大廠版的“富士康”員工

稽核崗:大廠版的“富士康”員工,2月5日,微博上有大V爆料稱,B站武 漢AI稽核組組長因過年期間加班,於初五凌晨腦出血猝死。稽核崗:大廠版的“富士康”員工。

稽核崗:大廠版的“富士康”員工1

春節後第一個工作日,一則“B站員工猝死”的訊息猝不及防上了熱搜。

2月7日,一封名為B站內容安全中心全體通告的內部郵件在網路流傳,郵件內容表示,B站內容安全中心圖文稽核部員工“暮色木心”於2月4日晚間20日左右因大面積腦出血搶球無效,不幸去世。

網路流傳該員工因加班過度猝死。B站在郵件中迴應稱,“經內部考勤核查,他按工作計劃正常上下班,工作時間為9:30-18:30,做五休二,在事發前一週內未存在加班情況。”

2月7日,B站總部公關回應稱,內部確實發了郵件,對此事表示遺憾,且已經第一時間與家屬取得了聯絡。

關於上述員工事發前是否加班的問題似乎已陷入羅生門。

2月8日晚,B站再次公開回應此事。其表示,“暮色木心”作為圖文稽核組的代組長,沒有回鄉過年,帶領小組安排了一天八小時、做五休二的春節輪值排班計劃。此外,B站稱,今年將增加招聘1000名稽核人員,有效降低人均工作壓力。

相關微博話題下,不少做過內容稽核的網友將這份工作稱之為“網際網路新型流水線工人”。

時代財經在採訪中瞭解到,內容稽核的確是一份強度大、加班時間長的工作,稽核員鮮少能有假期,一天的工作安排精準到分鐘,和鋪天蓋地的招聘廣告描述的輕鬆工作並不相符。

龐大精細的稽核機器,保障著巨量網路視訊內容的輸出。在這架機器裡,稽核員並不是“手握流量大權”的掌權者,而是生產線上的一顆極小的螺絲釘,並且往往因身心俱疲最終選擇離開。

稽核崗:大廠版的“富士康”員工

“離開工位都要向值班組長報備,包括上廁所”

網際網路上的內容以秒為單位層出不窮,為了保證流出的內容絕對安全,稽核崗位也是24小時都需要有人值守。

這種工作型別類似於工廠流水線,源源不斷產出的內容就像24小時不間斷轟鳴的機器。

多位做過稽核工作的人對時代財經表示,稽核崗位通常實行倒班制,常見的班次包括做一休一、做五休二、做二休二。

做一休一分早、中、晚三班。早班9:30-21:30,中班12:00-0:00,晚班21:30-9:30;做五休二分白班和夜班,時間分別是9:00-18:00以及16:00-1:00;做二休二也分兩個班次,8:30-20:30以及20:30-8:30。白班和夜班通常一個月一輪。

在以上的時間表中,除雙休制每日工作時間9小時外,做一休一和做二休二制的日工作時間都達到了12小時。許多稽核員的生活中不存在春節、國慶等假期,節假日也需要按照排班表工作,不過一些公司會在法定節假日付三倍工資。

做一休一和做二休二制度看似休息時間更長,但幾乎所有受訪者都表示,這種作息時間比雙休累得多。“休息的時候做不了什麼,大部分時間都會用來補覺。”曾在某視訊網站做過稽核員的林盼說。

如果碰到晚班,做二休二相當於休一。“比如你1號開始上通宵班,上兩天,從1號晚8:30到2號早上8:30,然後2號晚上8:30再通宵到3號早上。班表上寫3號到4號休息,實際上3號就用來補覺了。”另一位稽核員阿良對時代財經表示,通宵班非常傷身體,也影響作息,到家後也要中午或者下午才睡得著。其餘休息時間基本也沒有精力再出去玩,通常只會睡覺、刷劇。

夜班是最熬人的班次,阿良做了兩年半的視訊稽核,第一天就是通宵班,現在依然能回想起當時的感受,“就是好累、好睏、好想睡覺。這個班次實在太辛苦了,通宵十二小時上班,下班看到太陽的那一瞬間,真的感覺快要死了。”

有時候,休息時間也會被要求支援工作。林盼是做一休一制,但每月有2-3次需要在休息日支援工作,每次4小時,沒有加班工資。林盼走後聽同事說,支援已經算在工作績效中,仍然沒有加班工資,算調休,不過調休有時也請不下來。

稽核崗:大廠版的“富士康”員工 第2張

在24小時都需要勞動力的內容流水線上,請假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阿良表示,公司一般都不會批准假期,請病假需要醫院蓋章的病假條,加班補休也要聽安排。

不只是請假難,稽核員一天的工作安排精準到分鐘,想在工作期間稍微休息下也非常難。

阿良的公司明面上安排了一個半小時的休息時間,但很多時候都會因為業務忙不過來休息不成,量級不夠或者人手不夠時需要一邊吃飯、一邊稽核。

公司也沒有配備休息室,即便不忙的時候,也需要到會議室搶位置休息,沒有位置就要報備在工位上睡。如果沒有報備,便會被郵件通報上班時間睡覺。

在阿良公司,除了打水這種幾秒鐘的事情,在其他情況下離開工位都需要向值班組長報備,包括上廁所。一旦離開座位,值班組長就會安排其他人接手業務。所以,平時夜班再怎麼困,阿良都不敢趴在工位上睡覺,只能去廁所洗把臉回來繼續工作。

為了提高員工工作效率,避免分心。阿良聽說,一些同行其他公司需要在上班時上交手機統一存放,下班才能拿。

“想起白天稽核過的不良視訊,晚上會失眠”

在許多局外人眼中,視訊稽核是一個輕鬆又有趣的工作,“上班就是刷刷視訊”。鋪天蓋地的招聘廣告和描繪稽核員工作的短視訊都在強化這種刻板印象。

招聘廣告會強調熱愛、大廠工作機會、適合年輕人這類標籤,並開出月休15天(做一休一)、月薪7000-8000、六險一金等條件,“95後的同學們,加油了,稽核員很適合你們。”“年輕的小哥哥小姐姐,大廠的機會來啦!”

廣告下面有不少留言,“還有這種好事?”“做24小時休24小時嗎?這錢我拿的燙手。”

描述稽核員工作的短視訊則熱衷於強調稽核員的隱藏福利,比如看美女視訊、掌握流量分配的大權等等。網際網路大廠、工作內容有趣、技能要求不高,這些包裝出的優點很容易吸引沒有明確職業規劃的年輕人。

林盼做稽核員是因為當時剛考完研在等成績,“不想沒事幹,看到招聘就過去了”。阿良則是因為剛畢業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也是被招聘廣告吸引。“他們和你說得很輕鬆,就是刷視訊、看視訊,福利也不錯,有旅遊、下午茶、生日會之類。下午茶倒是每週都有,旅遊就不一定每個人都會有。”

但真實的稽核工作和包裝的完全不同。不僅工作氛圍與短視訊中描述的輕鬆愉快相反,還要面臨嚴格的kpi要求。

林盼入職四個月,公司的要求是每天稽核1500+條視訊,每小時到120+,達不到便需要留下來加班。阿良公司的kpi更嚴格,保底四五千條,他多的時候可以稽核六千條,且準確率要求在99%以上,持續三月不達標就會被勸退。

面對高強度、快節奏的資訊轟炸,沒有人還會對裡面的內容感興趣。“枯燥、無聊”是採訪中他們最常提到的形容詞。阿良甚至在業餘時間已經完全沒有刷短視訊的慾望,“抖音快手之類的軟體都不會想開啟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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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數平臺對內容實行雙重稽核制度,即AI+人工稽核,AI先過濾明顯違規的內容,再將模稜兩可的視訊打上標籤交給人工審。

暴力、血腥、色情等內容往往會有一些客觀的評判標準,稽核員會按照細化的規則表進行稽核,一般情況下,給到一個視訊的稽核時間只有5秒左右,遇到拿不準的內容會請教值班組長。

在嚴格的準確率要求下,稽核員很難說是“手握流量大權”,更像是內容生產線上的一顆螺絲釘。“我們審完之後還有人專門回查,限流不關我們視訊稽核的事。”林盼說。

在把關內容的過程中,稽核員自身會接觸到大量的不良資訊。阿良主要稽核海外軟體,入職面試時公司就表示需要觀看血腥暴力類視訊,讓他做好心理準備。但在阿良想象中,這類視訊應該並不多,但實際上由於審到的`視訊都是被系統判斷有一定風險的,不良視訊出現的概率非常高。“有些視訊看了能噁心一天,飯都吃不下。”

在睡前,阿良有時都會因為想起白天稽核過的視訊感覺非常不舒服,難以入睡。由於長期熬夜、作息混亂加上不良視訊的影響,阿良在這家公司時長期失眠,“整個人都憔悴了”。

除失眠外,一直坐在電腦前對腰椎脊椎、眼睛都有很大的影響。阿良公司都會提供眼藥水,自己也常常帶著眼藥水,一個月就能用完一瓶。“長時間看電腦眼睛真的很酸澀,公司可能也知道這樣看螢幕有一定影響吧。”

與高強度的工作壓力不符的是,稽核員工資並不高。大多數招聘給到的都是5000-6000元/月,阿良的工資是4000-5000元/月,早班那一個月如果沒有補貼,會少500-600元。

高壓的環境加上低廉的工資,稽核崗位人員流動非常頻繁,一般週期是半年。

在公司待了兩年半後,阿良最終也選擇了離職,導火索是對年終獎和漲薪機制不滿意,在公司的兩年半里,阿良的工資只漲了300元。“公司的管理層不行,相關的年終獎和加薪制度就是隨心所欲,我有種倒貼上班的感覺。”

離開視訊稽核崗位後,阿良現在做圖文稽核,雖然也是稽核崗,但相對輕鬆很多。“終於回到正常作息了,現在基本晚上十一二點睡覺,然後八點起來收拾上班。”

稽核崗:大廠版的“富士康”員工2

在做稽核員的第三個月,97年出生的張小飛開始吃褪黑素。

他所在的大廠稽核崗三班倒,輪班下來,一個月他有三四天需要熬大夜。那段時間,他晚上11點到公司開始工作,稽核的視訊旁會有“新鮮”和“不推薦”兩個按鈕,還有“低俗”、“搬運”等細分選項,由他處理。對著電腦,他持續按動滑鼠,累了就趴著休息一下。到了早上9點,他回家睡覺,晚上11點再到公司,開始又一天的大夜班。

不規律的作息讓他開始失眠。如果實在沒睡著,又到了上班時間,可以向領導請假,但這不是長久之計。身邊有同事為了睡著吃褪黑素,他也買了一瓶,確實有用。不過擔心產生依賴性,他不敢多吃。

幾個月後,他選擇了離職。

稽核崗:大廠版的“富士康”員工 第4張

2月5日,微博上有大V爆料稱,B站武 漢AI稽核組組長因過年期間加班,在晚9點到早9點的工作強度下,於初五凌晨腦出血猝死。2月7日,B站在內部郵件中提到,經內部考勤核查,在事發前一週內該員工未存在加班等情況,工作時間為9:30-18:30,做五休二。這一內部郵件引發網友質疑,在B站此前稽核專員的招聘資訊截圖上,寫有崗位“有夜宵班、通宵班,每天工作12小時”的字樣。一天後,B站再次迴應,將用最大力度擴招稽核人員,今年增加招聘1000人。

看到有稽核員猝死的訊息,張小飛有些感慨。這是一個高強度的工作,使用者在不同時間段都在生產內容,為了能夠儘快稽核,避免堆積,大廠稽核崗24小時都有人在運作,不論是幾班倒,總有員工免不了熬夜。

杜建在稽核崗做了6年多,一路從一線員工做到管理崗。他表示,招聘一線員工時,一般不會招30歲以上的,“因為他們真的熬不了夜”,這也是稽核崗年輕人居多的原因。

一方面,這是極重要的崗位,沒有這道護城河,色情、暴力、血腥等內容將充斥在網路,極大影響使用者體驗,但另一方面,對從業者來說,這個崗位的確存在著工作內容機械、作息不規律、發展空間小等問題。

B站稽核員猝死事件,讓這個一直未被過多關注的崗位進入大眾視野。其實,這已經是大廠員工中一個龐大的群體——綜合多家媒體報道,2020年底,小紅書稽核員工有1000多人,B站內容篩選團隊約有2400名員工,2021年1月,位元組跳動內容稽核員有超過2萬人。他們的工作狀態,已經不容大廠管理者們忽視。

稽核崗,有多難?

螢幕上,一位穿著黑絲襪的年輕小姐姐對著鏡頭扭胯,一瞬間閃過的鏡頭裡露出事業線。張小飛有些遲疑,他審過太多這類視訊,有的穿著包臀裙,有的穿著聖誕裝,尺度不好判斷,按動滑鼠,他點了“低俗”選項。這意味著視訊沒有過審。

這樣的動作,張小飛一天得重複1600次。後來,視訊質檢同事反饋,尺度還不在“低俗”範圍內,通過了視訊的上傳,並給張小飛記了一個工作失誤。

這一刻,他有些厭倦。在大廠敞亮的辦公室裡,他坐在工位上,對著電腦,在幾個選項之間點選,他已經如此反覆了大半年。“每天的工作就像是搬空一座山,今天搬完了,明天這座山又出現在這裡,還得繼續搬”,他覺得自己是一臺機器,不停刷著數字。

儘管不同公司、不同稽核崗位的KPI不同,但都有明確的考核數字。比如作為某頭部短視訊平臺的員工,張小飛一天得稽核1600多條視訊。一位B站前員工告訴深燃,他們一天需要稽核2000條視訊,換算下來,平均21.6秒稽核一個。有的公司KPI設定得重,員工忙起來連吃飯、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

這是比起熬夜,讓張小飛更有衝動辭職的原因。

在這樣的工作時長和考核制度之下,稽核崗的收入趕不上大廠其他崗位,工作地點大多位於天津、武 漢、成都等城市。但對於一些傾慕大廠光環年輕人來說,在沒有更好的職業選擇下,他們還是願意接受。杜建表示,他所瞭解的情況是,基礎稽核員薪資在4000元-6000元,加上各類補貼,稅後在5000元左右。升為組長,稅後薪資在6000元-7000元,到主管級別,稅後1萬元左右,更高管理層薪資區間跨度大,普遍在2萬至3萬之間。

稽核崗:大廠版的“富士康”員工 第5張

選擇從稽核崗離職的還有佟文。

和張小飛不同,佟文是適應這份工作的。他本就喜歡熬夜,認為在稽核內容時,可以看到很多使用者看不到的新奇內容,幫助他更全面認知事物。最終選擇離職,是因為這一崗位的發展空間實在有限。“我能想到的,就是從稽核做到質檢”,也就是稽核的稽核,這對他來說,沒有吸引力。

工作內容枯燥、需要熬夜、發展空間小,是稽核崗勸退年輕人的三大主因。某大廠稽核經理聶斌對深燃表示,他在招聘時遇到的學歷和經驗不錯的年輕人,往往對這個崗位瞭解不多,穩定性不會強,他通常不會考慮。由於需要值大夜班,女生在生理期更難熬、更辛苦,使得在招聘時,他更願意考慮男性。

這一崗位還隱藏著,對從業者看不見的影響。

杜建告訴深燃,做稽核時間長了,會見到很多陰暗面。“血腥這類都算是小事情了,動不動還有砍頭、殺人的場面,一些色情、暴力的內容,對一線稽核員的精神,其實是有損傷的”。

在國外,也有從業者受到類似困擾。此前就有媒體報道,2019年,前稽核員Chris Gray對其前東家Facebook提起訴訟,表示自己工作一年間遭受了嚴重的心理創傷。他日常稽核的視訊包括大量虐待、行刑等場面,久而久之,他表示,“我變得麻木和暴躁,越來越具有攻擊性。”

他還提到,“每次回想起工作內容,我的心情都會一下子跌落谷底,只有逃避能讓我暫且忘記那些可怕的畫面。我已經連續一個星期沒有睡著過了。”

由於是從一線升到管理層,杜建很能理解稽核崗員工的壓力,“公司對他們的精神關懷一定要到位,天天看黃賭毒,不僅不進行關懷扶持,還動不動就考核KPI,誰也會受不了的。”

機器還替代不了

稽核崗,一方面是從業者經受著看不見的壓力,另一方面,它在網際網路世界,有著難以取代的地位。

資訊爆炸時代,“如果真的沒了稽核,各個平臺都會充斥著色情、暴力、血腥等內容,稽核是內容平臺的護城河,在保護平臺的生態”,儘管離開了這個行業,張小飛仍對這一崗位的價值表示認可。

最讓他印象深刻的,是有使用者反饋某博主有自殺傾向,他參與了幫助。他對深燃表示,儘管大多數這類資訊反饋是假的,但他們都會認真判斷,如果真的有自殺傾向,會直接上報,由上一級研判後決定是否報警,“要求十分鐘之內處理完,畢竟人命關天”。在做完這一切後,他說,有一種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成就感。

從事稽核行業5年,聶斌也提到,監控到有自殺傾向的使用者,他們會根據使用者的IP地址向當地派出所報警。一些社交類平臺,還會通過稽核員,對殺豬盤等涉嫌詐騙的賬號進行處罰,防止使用者被騙。

然而,稽核員這一崗位,也面臨著尷尬的處境。網際網路資訊呈指數增長,所有資訊全靠人工稽核,面臨成本高、速度慢、效率低等問題,不論是從減少人力成本,還是標準化考慮,大廠們都在嘗試著如何“讓機器替代稽核員”。

稽核崗:大廠版的“富士康”員工 第6張

確實,近幾年,稽核行業實現了技術上的進步。

聶斌告訴深燃,2016年時,他所在的大廠,剛開拓視訊業務,團隊二三十人,全靠人工稽核看完所有視訊的每一幀內容,沒有機器介入。後來,視訊量多了,會採用抽幀方式先機審一遍,比如一個視訊30秒,會從中抽20幀,過一遍演算法,如果與模型庫裡的問題內容匹配上,則視訊上線不了,不需要每一個視訊都由人工稽核。

專門推廣“機審”業務的第三方公司員工李樹告訴深燃,以文字為例,他們剛推出色情模型時,準確率才20%左右,經過測試調優,幾年後機審的準確率可以達到90%以上。

即便如此,人工稽核,仍舊是行業裡重要的一部分。

李樹表示,機審時效高、成本低、標準性強,但劣勢是模型需要不斷泛化學習。比如一些突發事件發生後,會生成新的詞彙或圖片,這需要先不斷訓練模型,來提高機審的準確率,但這前後需要時間。對於突發事件的反饋,尤其依賴人審。

此前就有稽核人員接受媒體採訪時提到,從事稽核工作越久,就越肯定人審永遠都不會被機器代替。“因為網友真的是太厲害了,特別是中文博大精深,色情、賭博、詐騙一類的問題內容永遠會有變形。”

目前,很多大廠採用“機審+人審”結合,即前期由機審完成大量初篩,返回相應標籤,再由人工進行復審,質檢人員對內容會再稽核一次。

也正因為如此,大廠稽核崗的人數在逐年增加。

稽核員的處境,會好嗎?

這次B站員工猝死事件,讓稽核崗被推到聚光燈下。

近幾年,大廠對於稽核員的需求持續增長,但具體到對員工的重視程度上,還有提升空間。

聶斌就提到一個困惑。儘管他認可稽核的價值,但讓他感到尷尬的是,“稽核本身對公司不產生營收和價值,所以團隊需要拼命想辦法去證明自己的作用。”

杜建告訴深燃,早期稽核崗績效體系還沒有獨立出來時,如果績效有S/A/B三個梯度,稽核崗永遠會是B,“因為很難有亮點”。他帶團隊時,這樣的結果,很打擊員工的積極性,公司似乎也沒有興趣設定好的激勵模式。

而員工面臨極大工作強度,也沒有在制度上給予足夠的保障。杜建舉例,他之前所在的公司為了節省成本,員工熬夜加班後,不給加班費、只能調休,但工作節奏又不讓有調休機會,造成員工無法停下來休息。

避免過勞、激勵員工,並非沒有解法。

例如在排班上,杜建提到,關鍵是合理分配夜班、加班以及人力的使用,做好人力和機器的配合,三班倒(每班次8小時)比兩班倒(每班次12小時),相對更能讓員工接受。

遇到春節這類法定節假日,有的公司會提前做好規劃,給足加班費,吸引願意留下來加班的員工,同時找到外包公司增加人手,解決臨時性的人力需求。聶斌總結,其實就是夜班需要可控,保障員工休息,同時福利待遇也要給足。

稽核崗:大廠版的“富士康”員工 第7張

在員工的發展空間上,儘管公認空間較小,但也不是完全不存在。

已經升為稽核經理的聶斌介紹,從縱向來看,稽核崗員工的發展有一線、組長、主管、經理、總監、基地負責人6個階段,在橫向上,也有向專員崗位拓展的機會,如質檢、風控、策略、培訓等,並非完全沒有空間。

作為行業老人,杜建嘗試過運營崗,但發現自己在運營上可探索的空間,不如稽核崗。首先,稽核崗一個部門動輒幾百人,考驗著管理能力,其次,“稽核崗是一個能介入一線業務的崗位,除了稽核內容,還可以由此延伸探索使用者等級信用體系、輿情監控、做產品體驗調研等,能上升到平臺整個內容生態的管理”,他表示。

儘管在一些人眼中,稽核崗等同於“低端的流水線工人”,不少從業者仍認可著這個職業。當然,隨著稽核人員增多,晉升難度也在加大,價值感低、發展空間有限的問題的確存在。

杜建坦陳,如果能做技術、做產品,的確不會有人願意來做低門檻的稽核崗。但對於學歷和經驗不足,又想要進入大廠的年輕人來說,稽核崗也是一個觸控網際網路行業的機會。相比於小公司,大廠的崗位相對穩定,至少不會出現欠薪的情況,在福利配套上也更完善。但也有不止一位從業者建議,如果在這一崗位上,從事1年沒有晉升或到達新階段,年輕人可以考慮換個行業。

這是伴隨網際網路行業誕生的新職業,在近年競爭壓力下,平臺對稽核提出了更高效的要求,不止一位稽核員提到,所在的大廠之前不用強制上通宵班,在福利吸引下由員工自願參加,後來變為了強制,大家都得參加。

這一切背後的本質問題,還是在於付出與回報是否對等,在高強度工作壓力下,公司是否考慮到員工的接受度,又是否對員工健康有足夠的關注和關懷。

這一次稽核崗受到關注,“希望能讓大家對風控行業有一個初步的瞭解,讓更多人關注到行業底層的工作狀態,減少一些職場的PUA吧”,李樹表示。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均為化名。

稽核崗:大廠版的“富士康”員工3

春節過後的第一個工作日,B站武 漢AI稽核組組長春節期間加班猝死的訊息傳遍全網。

對此,B站迴應表示,經內部考勤核查,逝者按照工作計劃正常上下班,工作時間為9:30~18:30,做五休二,在事發前一週內未存在加班等情況。

不過,有網友在各大招聘網站中注意到,逝者所在的崗位明確存在夜班需求。共有早班:早九點至晚九點、晚班:晚九點至次日早九點和中班:中午十二點半至晚二十四點半三個班次,每個班次工作時長均為12小時,作息安排為上一休一。

隨著事件不斷髮酵,“稽核員”這個不太受關注的職業進入大眾視線。

眾多稽核員訴苦:加班嚴重、制度不合理、員工待遇差

今日,爆料人王落北再次發文,稱自己收到很多私信,有很多稽核員向其訴苦,涉及十多個知名網際網路企業。都在講加班嚴重、制度不合理、員工待遇差等問題。

稽核崗:大廠版的“富士康”員工 第8張

根據王落北發的私信截圖顯示,其中不少網友都自稱是某站稽核員。

有網友稱,自己是某站在上海的一個稽核員工。該網友表示,稽核部門加班極其嚴重,工資壓的極低。而且入職的時候說是早10晚7正常班次,結果沒多久就成了下午15點上到晚上24點,或者上通宵夜班。最離譜的時候還上過下午五點上班晚上兩點下班的。上了通宵班回家的還不報銷打車錢,而且這些班次都是強制的,不允許你不上。

該網友抱怨道:“稽核的命真不是命,是廉價消耗品”。有網友自稱是前某站底層稽核,他稱自己在某站稽核崗待了兩年,然後因為長期晝夜顛倒的工作作息,胖了三十斤。比他早幾個月入職的一個同事,從剛開始的140斤左右,到他離職時候已經接近兩百斤了。

稽核崗:大廠版的“富士康”員工 第9張

他稱自己在職期間,見證了兩任組長被開除。一位是因為上夜班時,凌晨兩三點沒有任務量了,就陪大家一起玩真心話大冒險活躍一下。結果回頭就開了。

還有網友自稱是某站已離職的一位稽核基層管理,對剛去世的前同事真實情況不瞭解,但加班文化是真的。

稽核崗:大廠版的“富士康”員工 第10張

他表示,目前某站的稽核管理,基本都是以前優土的,官僚風嚴重,為了讓自己人上位,還曾放言要搞走某某某(曾經的質檢經理),最後如願被搞走了。

他還稱,加班換來的調休有效期只有三個月,但是會根本請不到,只能眼睜睜看著過期。kpi也會看加班時長和請假時長,請調休假和年假還會扣全勤獎。

有網友稱,疫情最嚴重,武 漢封城的時候,他就在那裡做稽核員。

他稱,那段時間是他活了二十幾年最黑暗的回憶。即使疫情已經那樣嚴重了,但是公司依然強制加班,沒有電腦的要帶公司電腦回自己出租屋工作。正常的12小時班次,所有人其實每天都是16小時起步,甚至有人一天裡有20個小時在工作。

稽核崗:大廠版的“富士康”員工 第11張

他表示,公司上層會時不時登後臺看看,然後過來罵他們。所以不光是心理壓力,他覺得當時同事裡10個大概有8個會抑鬱,1個生病,剩下1個是主管。

這麼多人抱怨稽核員這個工作的種種不好,那稽核員的工作日常是怎樣的?

有網友介紹稱,稽核員是稽核圖文和視訊的。需要倒班,基本上有早班和晚班,晚班分大小班次。大班是晚上十二點到第二天早上七點。小班是下午三四點到晚上十二點。

稽核量是固定的,短視訊要稽核二百多條,要看短視訊所呈現的東西,是否存在違規,然後可能還要寫報文提交。

稽核崗:大廠版的“富士康”員工 第12張

他稱,有很多人因為經常顛倒班次,臉上爆痘,身體虛弱。

他還提到,這些稽核員都是屬於外包,所以薪資待遇很低很低,夜班會比早班工資多一些。

綜上所述,所有人的抱怨中,都存在加班嚴重、對身體健康危害大。B站也在此次事件中表示,公司將擴招稽核人員,今年增加招聘1000人,減輕員工壓力。此外,公司將加強關注稽核員工身體健康,除公司每年常規體檢外,還將從本月起,組織內容安全中心的全員進行加強體檢。

不過,有網友認為增加人手並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稽核崗:大廠版的“富士康”員工 第13張

在短視訊平臺,也有很多講述稽核員工作情況的相關視訊。

有網友編的說唱,吐槽稽核員經常忙到顧不上吃午飯,工資只有5000。

也有網友稱,做稽核員工資一萬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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