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的守望者散文

家鄉有一條小河，從楊嘎臺分支出來，由南向北，到了村子突然來個九十度大轉彎，然後一路向西。記得小時候鄉親們就是從拐角往西沿河而居，每天都可以聽到朝陽下的雞鳴，看到晚霞中的炊煙，還可以聞到空氣中飄散的飯菜香。

那時候，小河河堤平緩，坡上長滿了青草和綠樹。河水四季充盈，長流不息，清澈見底，口渴時隨手捧上一口，清甜、涼爽，透徹心肺，比世間的任何飲料都解渴。河底長滿了水草，水草象少女肩上飄動的絲帶在水中搖曳。魚兒歡快地在水草間穿梭嬉戲。夏天裡，放學時，常有調皮的學生為了涼快，索性把書包往坡上一扔，脫了衣服，光著身子跳到河裡，象一群鴨子在水中撲騰一陣子才肯回家。

後來，從河的拐角處往東，修了一條通往鎮上的路，為了上街方便，鄉親們陸續搬離小河，沿路而居。於時，人們開始把河這頭稱為“老臺”，路那頭稱為“新臺”。

我們家曾離開過村子，再回村時，新臺已快住滿，老臺空出了很多地，我們又回到了老臺。這時的'老臺雖已沒了先前的熱鬧，但也還有十來戶人家。

我當兵之後，小河發生了巨大變化，河坡上的青草和綠樹越來越少，河堤滑坡厲害，沒有了先前的平緩，陡峭得很，河床淤塞，河水混濁，經常斷流，河面漂浮著垃圾，河裡的魚兒沒了，再也見不到調皮的小孩在河中游泳的情境了。小河已沒了原先的生機，彷彿一位已入耋耄之年的老人，正在慢慢走向死亡。河水已無法飲用，雖然通了自來水，但因距離太遠，時常供應不上，住在老臺的人們只好家家打井。

前幾年，村裡修了水泥路，但因老臺上住戶太少，老臺的路也就沒修，至今還是土路。

我好幾年才回家一次，每次回去老臺都有幾家搬走，顯得越來越冷清，就象一個歷史的棄兒，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現在，老臺除了一些殘垣斷壁，就只剩下我家的老屋了。

老屋是磚瓦結構，已經三十多年了，原先只有兩間，後來哥結婚時加了一間。

母親去世後，父親一個人住在老屋，哥嫂多次要他搬出來，住在一起也好有個照應，但他不同意。他說：現在還動得了，不需要你們照顧；老臺還有些田，隔得近，種著也方便；祖墳在老臺也需要人照看；況且老屋既不漏風又不漏雨，還好好的為什麼要搬？等到哪一天身體不行了或老屋不能住人了再搬吧。總之，父親以各種理由固執地堅守在老屋。我也多次要他跟我到城裡來住，每次來了幾天就吵著要回去，說城裡住不習慣，還是住在老屋自在。現在父親年紀大了，更不願到城裡來了。我們都擰不過他，只好由他去了，只要他高興就行。這就是中國的父母，一輩子就知道為子女著想，什麼時候能為自己想想？

現在，老屋成了老臺上一道獨特的風景。看到老屋，還能聯想到老臺原先的格局，勾起遙遠的記憶。

老屋平日裡雖然冷清，但也有熱鬧的時候。家鄉有大年七年級祭祖的習俗，祭完祖的族人們都要到老屋小憩，這就是老屋一年中難得的熱鬧。

老臺空出的地被改作了農田，冬天種上油菜，春暖花開的時候，老屋矗立在遍地金黃色的油菜花中，彷彿一位孤傲的守望者，倔強地、堅強地守護著村子遙遠的過去。